Steven Klein执导的短片“时间胶囊”展现一个女人从20岁到110岁的全过程，展映现场的多个屏幕上同时出现不同年龄阶段的女主人公。

莫斯科格拉吉当代文化中心，巨大的电子屏幕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；一位老妪躺在椅子上，身旁站着一个殷勤的管家，正往她脸上戴氧气面罩。这个场景是十个画面中的一个，片中的老妪由模特兼演员Amber Valletta扮演，整个系列出自著名时尚摄影师Steven Klein执导的一部短片，名为“时间胶囊”。

在这支短片里，观众可以看到Valletta从20岁到110岁的全过程，以及时间如何在她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。刚才的场景中，韶华不再的Valletta貌似是要通过吸氧来保持容貌，又或许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求诡异的刺激？导演Steven Klein并不急于为人们解开谜底。“我喜欢晦涩的东西。”他说。

在时尚界，Steven Klein也一直都是一个谜。他创作出一个个谜一般的画面，却喜欢把自己隐藏起来；即便是为自己拍摄的肖像，他也刻意用背光让自己的样子模糊不清。对于如何营造视觉冲击力，他倒是毫不讳言。有关这幅氧气面罩，Klein解释说：“我故意把它放在那儿，好让人们心神不安。”

Klein坦言，他有点“跟踪癖”。小时候，Klein喜欢上了学校里一个高年级的女孩，“她有着深邃的黑瞳，简直就是我心里对‘美丽’的完美注解”。可惜的是，这个女孩对Klein的爱慕没有回应，不过他还是用镜头记录她的点滴。时至今日，这位有“跟踪癖”的摄影师还是习惯躲在镜头背后，带着一丝好奇和恐惧去接近自己的拍摄对象。“我喜欢他们，但同时也感到害怕——是的，害怕。”Klein说着，一边用指甲心不在焉地划过桌面。

在“时间胶囊”的发布会上，Klein对拍摄对象的复杂感情也展露无疑。这个活动由俄国著名策展人Dasha Zhukova策划，来宾进入展厅时会发现自己被黑暗包围，不过随着窗帘被拉开，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几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幕逐渐显露出来，在人们头顶上方围成一个圈，每个屏幕显示的都是不同年龄的Valetta。很多人为这个效果惊异不已：“当你站在屏幕中间，仿佛就像处在模特生活的中心。”一个年轻的参观者说。

对于这部短片，法国《Vogue》前主编Carine Roitfeld点评说：“年华老去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，这很不幸。” “衰老”一直都是时尚人士恐惧的话题，《W》杂志的主编Stefano Tonchi曾说：“衰老的过程从来都让人很揪心。”不过这次的视频正是由他策划，并且把其中的一些镜头发表在了《W》的九月刊上。

在Tonchi看来，岁月对美貌的消蚀尤其让时尚人士不安，因为他们往往把“衰老”视作一个被无限推迟的状态。“Steven无疑触碰到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。”Tonchi说。

然而Klein对自己的年龄却讳莫如深。事实上，他对于所有关乎他过去的问题都总是打太极。我们只知道他于上世纪60年代出生于罗得岛克兰斯顿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，有一个姐姐，小时候还喜欢在自家院子里掘土，因为“我想找点粘土来捏东西。”在父母的鼓励下，Klein学习了陶艺，还把附近一家精神病院的病人作为塑造的对象。“在我看来，他们就像生活在笼子里的人。”Klien说。

那么在他看来，镜头里的明星是否也和他们差不多呢？“不一定”。Klein称，他对自己拍过的模特和演员，甚至“所有敢于坐到相机镜头前的人”都感觉非常亲切，因为“他们是在把自己的生活呈现在我面前。”

“比起其他摄影师，Klein的要求更高。”策展人Vince Aletti如是说；他在2009年筹办的“诡异之美：当代时尚摄影展” 也收录了好几幅Klein的作品。在Aletti看来，Klein算得上美国为数不多的世界级时尚摄影师之一，而他的作品都是源于他“对黑暗的洞察力”。

的确，这种“洞察力”在Klein过去几十年的生涯中一直有所表现。他初从摄影是在1970年代，那时的Klein还就读于罗德岛设计学校，暴力、色情，甚至在某些人看来“邪恶”的主题却令他向往不已。他的摄影作品往往带有些许Helmut Newton的痕迹，有超自然主义的风格，但是他的人物肖像比Newton的更性感。

譬如在2003年为《W》拍摄的一组大片中，Klein让Madonna在镜头前拗出一组让人血脉喷张的瑜伽姿势。同年在为《Dutch》拍摄的照片中，Klein还让Brad Pitt赤裸上身跪在地上，并由一位“警察”粗暴的给他拷上手铐。

情色、变装、裸体和暴力似乎都可以成为Klein的影像世界里富有颠覆性的武器，当然还有冰川一样的超脱和冷静。Klein镜头下的模特都表现出深不可测的平静，甚至有点超然于世的样子。Klein给他们的皮肤上抹油，让他们带上面具，甚至用猩红的假嘴唇来强化视觉效果；他的拍摄背景也常常整洁得一丝不苟，但又让人浑身不自在，就像一个手术间。

Klein说，模特的机器人扮相是为了讽刺数码操作摧毁人性的一面，因为它“把人和人亲身的接触都挤跑了。”

至于他的另一幅作品，画面中的年轻男子被人割喉，赤裸着躺在地上，Klein解释说：“我想在皮肤上制造一个裂口，这样人们可以看到人体更深的结构。”作家兼艺术策展人Neville Wakefield对此有过精准的评价：“他不断的挖掘，为的是展现心里那头野兽。”

“时间胶囊”无疑也是这个评价的佐证。在这部短片里，Klein让人们眼睁睁的看着Valletta从花样年华蜕变为一个干瘪无神的老太婆。当然，Klein不是第一个涉足“衰老”主题的时尚摄影师。《Vogue》、《Harper’s Bazaar》、《V》杂志等之前都拍过这样的片子。

即便这样，Klein却是第一个把衰老过程刻画的如此富有诗意的人，并且还加入了一丝诡异的元素。这支短片里有一个颇像电影《日落大道》的镜头：一个盛装的年轻男子在Valletta满是褶皱的脸上轻轻一吻，她却厌恶地把脸转开，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出于对自己的厌恶。

对此，Klein不置可否。他说：“与其说‘呈现时间对容颜的消蚀’，不如说我想表现时间本身，或者‘生命是有周期的，包含过去、现在和未来’这个概念。”在最后一个镜头里，Valletta打扮得像要参加SM聚会样子，眺望着远方；而她身后，一个年轻男子怀抱一个婴儿，或许这象征着Valletta的来世？

对于这个问题，Klein不愿、也不能回答。他说：“我通常只是去创作，再去回想它的意义。或许几年之后，我就能知道自己当年为什么那样做。”